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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珠顏改　陳秀珠

一個人要回憶的話，往往傷痛，尤其曾經擁有過沉魚落雁之容。
一九七九年，芳齡二十一的陳秀珠參選香港小姐，三甲雖不入，清麗脫俗的她迅即成為亦舒、金庸、古龍筆下的女主角。
那段崢嶸歲月，相當精彩，陳秀珠輕易成為無第一代當家花旦。
如花似玉年華，可是，惜花者不多，沒有一段愛情能夠開花結果。
幸好，陳秀珠不愛回憶，只往前想，怎樣把餘下生活過得精彩。
有答案了。一個女人最大本事，是控制生命，得不到男人的愛，可以把他的種子留低，成為自己一部分。
五年前，陳秀珠誕下兒子，取名迪加。「超人迪加」拯救地球，陳迪加拯救了母親的心。
從此，陳秀珠不再介意自己是否由主角變配角，是否仍保留閉月羞花之貌。因為，她最緊張的那個觀眾，在家。
「我個仔係我 Honey ，一見到佢就冧。以後我條路點行，睇佢頭喇！」陳秀珠愉快地說。
廿五年了，陳秀珠變的只是容貌，性格始終這樣開朗。應該說，始終這樣有性格。她一直介意的，怎樣也不能從她口中露出半點端倪。
也許，有這樣能耐的女人，才適合做皇后。

皇后的影子
陳秀珠獨自駕車來到拍攝場地，我們相約在電梯門口見面。我一時間沒有把她認出來，是她先微笑，再主動向我打招呼。認不出陳秀珠的原因，是近日見慣了她濃妝艷抹，及那個不怒而威的皇后架子。
在電梯，我仔細打量戴上平光眼鏡、洗盡鉛華的陳秀珠。穿牛仔褲的她皮膚白晢，遠比上妝後年輕。
陳秀珠聽後笑得燦爛：「拍《金枝慾孽》時我正在纖體，只得一百零二磅，瘦得沒精打彩，樣子很殘，要化妝才靚，兩邊臉陷了下去，差點連皇冠也撐不起，監製整天在罵我！」開了個《金枝慾孽》的頭，基本上沒法子停下來。坊間反應熱烈，演員更加喜上眉梢。
「去到那都有人問我劇情，但我們答應過監製，不可以透露半句。老實講，我也不太清楚，只知道關於自己的戲份，佘詩曼與黎姿怎樣鬥法，也是看電視才知。
「你知道嗎，不單止是我們幾個女仔在鬥演技，連梳頭的阿姐也在鬥，每個人負責幫一個女角，幫我那個阿姐見如妃（鄧萃雯）個髻比自己靚，又再梳過，髮夾每次都用二百多個，單是梳頭便花兩個小時。」
陳秀珠說話聲線柔弱，眼角帶笑，沒有皇后那種陰險，卻有皇后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。幾個主角之間的是是非非，她冷眼旁觀。
「這個劇真是社會縮影，個個為求自保，不擇手段。我跟皇后相似的地方，是一樣會自保，但不會耍手段害人。娛樂圈當然有爾虞我詐，那個不想上位？但是否要參與其中呢？誰跟誰不和不關我事，只要你不踩我，我是不會得罪你。我一向自己做自己事，不會討好任何人，因為沒有這個需要。
「可能因為我一向少是非，行內人會比較尊重，以前叫我『珠女』，現在叫我『珠姐』。

邊個做我仔女先？
「珠姐」當然是一種尊稱，但說到底，也是因為年資久，輩份高。陳秀珠七九年參加「香港小姐」入行，拍過不少經典劇集，八十年代有《痴情劫》、《笑傲江湖》、《鍾無艷》、《誓不低頭》；九十年代有《西遊記》、《師奶強人》；最近有《衝上雲霄》、《一屋兩家三姓人》，連《金枝慾孽》之前一檔的《青出於藍》也有她份，要數的話，可數出五十套劇集。只是，由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到飾演別人阿媽，拍檔由石修、周潤發、劉德華，變了劉家輝、于洋，歲月不饒人，不免令人欷歔。
「做人阿媽的心理關口，真是很難過。最記得是九八年拍《師奶強人》，做李克勤阿媽，真的接受不到，連克勤也接受不到，他跟監製梅小菁說：『陳秀珠做我阿媽？唔係啩？佢同我女友打波嗰喎！』那時我經常跟 Emily （盧淑儀）打網球。結果我跟他都不投入，最好笑是他明明嗌阿媽，但眼神總不會望我。
「我算好彩，但凡做我仔女的都比較 baby face ，像容祖兒、方力申，不是阮兆祥就得喇！其實現在已接受了做人阿媽，但每次我都會問監製：『邊個做我仔女先？』
問陳秀珠年齡，她爽快地回答，她知道但凡參選過港姐，歲數一查便知，不如省卻我這點工夫。
「以前會計住計住自己幾多歲，現在會諗，啊！原來已經咁多歲了。
「所以我都幾鍾意同年輕人合作，自己心境會後生，起碼知道現在興甚麼術語，甚麼『好潮』，『去邊度 hair 』，都是最近才學識！」

與兒子的共識
四十五歲的陳秀珠，年紀不算大，但當大家知道她兒子只有五歲，不禁抹一把汗。
「不錯，這個仔，是用命搏的，本來是開刀分娩，但美國那邊醫生說可以順產，最後便順產了。」
她一直莫名地喜歡一個「迪」字，兒子在加州出世，順理成章叫「迪加」，她根本不知道有個超人也叫「迪加」，只是，兒子跟她姓陳，父親身份一直成謎。
「這個問題，我個仔明白就可以了，從不打算向任何人交代。（兒子有沒有問爸爸在那？）我們一直有共識。」
陳秀珠眼睛直視我，示意話題適可而止。她不想答的問題，從來沒有人有辦法找到答案，連二十年好友鄭裕玲曾嘗試在《全線大搜查》中迫供，也是徒勞無功。不過，只要不觸及兒子生父問題，陳秀珠是樂意分享的。
「我當然渴望愛情，我覺得愛情很重要，有拖拍人都會靚。但到了我這個年紀，經歷了這麼多，無理由找個後生仔，但我又接受不到找個老人家。
說到底，我也是喜歡靚人，看《悠長假期》時，就覺得木村好吸引。
「拍《衝上雲霄》時，葉璇跟我說笑，要我在 S4 （吳卓羲、陳鍵鋒、黃宗澤、馬國明）揀一個做男朋友，我揀來揀去，最後揀了陳鍵鋒，可能我把兒子投射上去，希望他做一個乖男仔吧！」
陳秀珠的戀情，不算豐富，拍《痴情劫》時跟石修傳過緋聞，後來戀上新加坡富商林梧桐么子林致華，分手後與一名外籍男子拍拖，最後出現的是一位比她年輕二十年的新加坡男子。

為兒子戒惡習
愛情路上兜兜轉轉二十年，不經不覺年華老去，依然孑然一身。不難想像，選擇未婚懷孕，是實際需要多於一切。既然不能擁抱愛情，擁抱自己的骨肉，也是窩心的。
「有了兒子之後有了目標，以前放工不想回家對住四度牆，便和朋友出去飲飲食食。現在要接送他上學、為他報興趣班、出年又要準備升小一，做人充實得很。」
陳秀珠的聲音，輕鬆愉快，兒子不單是她精神支柱，也是令她戒除惡習的靈丹妙藥。
「以前傷風感冒，一定不理，打算拖下拖下便沒事。現在，離遠見有人打『乞嗤』即刻彈開，免得他傳染我後回家又傳染個仔。
「做媽媽，真是一門毫不簡單的學問。兒子開始懂事，我做甚麼他都模仿。有一次我撞親自己，口快快說了那個 s h i t 的英文字出來，他聽了不但記在心，還明白甚麼時候才用，之後上體操班時跌倒，隨口便說了出來，把老師嚇了一跳。現在我已經不說這個字了。」

最希望身體健康
「超人迪加」拯救世人，陳廸加拯救了母親寂寞的心。以往陳秀珠粗心大意，去旅行可以丟了手袋之後，轉頭再遺失剛剛補領的信用卡。今天，她手袋放在那永遠記得，因為面有手提電話，兒子每隔一陣便打給她，一時告訴媽媽已經做完功課，一時問媽媽可不可以玩電腦，陳秀珠每次都會甜絲絲地接聽，不會錯失兒子每個來電。
「他很多事都似懂非懂，之前播《一屋兩家三姓人》，他見我和宣萱做對手戲，便打電話給我：『你叫舅媽（宣萱）聽電話啦！』他以為我真的和宣萱在一起，笑死你！
「他知道媽媽是演員，我每次化妝，他都明白我是出去工作。所以每次回家，他都第一時間對我說：『媽媽你快落妝啦！』我不化妝，就代表一定在家陪他。
「還會在這個圈多久？真的答不到你，看他（兒子）吧！如果將來他想去外國讀書，我一定會陪他去。總知我以後的路怎樣走，都由他來話事了！」一個人的路由另一個人來主宰，本來十分悲涼，但陳秀珠沒有無奈，反而十分欣喜。有自己所愛的人陪伴走下半生，應該無憾。「到個仔廿歲時我都六十歲了，好老喇，最希望自己身體健康，可以陪他日子長些！」

掉頭走
自有了兒子之後，陳秀珠連心境也豁然開朗了。她笑說：「以前做娛樂圈，多多少少有點虛榮，喜歡跟人影相、簽名。現在？見到記者掉頭走啦，費事麻煩，返屋企湊仔好過。」
幸好，今天陳秀珠沒有掉頭走，還坐足三個鐘。

消息摘自：478期《忽然1周》
日期：24-09-2004